第四章选择的道路
第一节往事如风--十年前一瞥
＂嘿，柴火妞，又看哥呢啊???真可惜，哥对你不感兴趣。＂
十年前的夏西正值高三，看起来骨瘦如柴，干净白皙，不过一开口，还是和现在一样的痞味。秦冉则是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肉少些，还是短发，齐刘海，大眼睛，干净的眼神里总是一种无辜的表情。
或许是装无辜也未尝可知。
不过总体来说，除了整容颜射以外，保持一颗童真的心和白痴的外表，也是童颜永驻的不二妙法。
所以刘晓庆，你懂的。
＂夏西，你讨厌???晚上和我一起回家吗？＂
女孩似乎习惯了男孩的调戏，神情依旧平和。
夏西虽然讨了个没趣，却是浑然不觉，依旧乐此不疲。
＂自然回去啊，要不我们去开房？＂???
???
女孩推着自行车，并没有骑上。
他们住得不远，回家的路也就显得不长也不短。
她一路上都低着头，显得心事重重。
对于从未离开过家的也一直按照父母希望的模子被塑造的秦冉来说，高三就像是人生第一个槛，高考，毕业，离家，各奔东西，看不清的未来诱惑着她，也割裂着她。
让她渴望并恐惧着。
男孩却完全不懂她的心思，只是兴高采烈地骑在新买的山地车上，眉飞色舞地和女孩描述着未来生活没有节操一般的美好。
当然，主要是性生活。
＂那???你以后会离开bj吗？＂
秦冉的心思也不在夏西无聊的幻想上，她想了很久，才在还有一条街道就看到家门的街角鼓足了勇气，轻轻的问夏西。
＂啊？离开bj？那是自然啊???这破地方有啥好的，都生活了十几年了，盖操的同学也都操完了???不走，难道还要每天待在着看你那张白痴脸么???我都看了十年啦，早看厌了啊，同学，所以赶紧让我看看你的小秘密啦???＂
＂那你打算去哪？＂
＂上海吧，那儿姑娘水灵，或者再南一点，深圳之类，离东莞近???听他们说，东莞的服务可好了，都是iso全套，什么*龙，什么冰火两重天，什么深水炸弹???啧啧，听着就很爽啊???＂
夏西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他想象中的未来，一副沉醉的表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孩越来越黯淡下去的神情。
＂好吧，祝你如愿???祝你快乐???＂
秦冉冷冷地说完，下定决心不再理他了，骑上车，准备回家了。
＂秦冉！＂
眼见秦冉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街角，夏西猛地喊住了她。
秦冉停住自行车，回过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夏西。
夏西后来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回放过这一幕，和小泽玛利亚的片子一样精确到秒。
那是个好天气，下午的阳光照进这座城市，照在秦燃的身上。
女孩鼻尖上的绒毛逆着光线，于是清晰可见，她的眼眸那样清澈，那样充满期待。
夏西的记忆于他简单的描述中，其实却有着他那无比深情的凝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最美好的我们在最美好的时间相遇。
我们本身，却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在流言，世俗，责任，压力和少年人最无聊的自尊的扰动下，我们就这样错过。
我从没被谁知道，所以也从没被谁忘记。
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
这个年代的爱钱就是这样，自己都是浮萍一样，又能为谁去承诺什么呢？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不能爱你。
我知道我已经伤害了你，但这一星期的哀伤，总好过一辈子的苦痛???
不过没关系。
你会失望，但不会绝望。
这世界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很多关系和人都会在不经意之间冒出来，然后通过背后那千丝万缕的看不见的社会线联系在一起。
所以当你丢失了某个人的名字，记忆，甚至面孔的时候，请不要惊慌。
时间会把他\她带回到你身边的。
哪怕是个赝品。
所以，如果有缘，清泉洗过的白石，像我们的结局。
不是没有过少年棱角，是岁月让我们淡然无锋，圆润弥合。
bj的世界其实也是我们的世界，愿我们也各有所执，各安一方。
然后夏西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对秦冉说道：＂其实从侧面看，你的罩杯还ok哦???＂
吴灵犀08年毕业以后一直在投行工作。
是的，你没看错，那就是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见都不想走的金领ibd。
在08年以前，美国人的确为太多bj人描绘了奢侈腐化的华尔街投行生活：出差坐头等舱，住5星级酒店，享受豪华轿车服务，身着手工制的西装，打爱马仕的领带，穿菲拉格慕的鞋子，下班可以享用免费的酒水，还能尽情与脱衣舞女欢乐！
不难理解，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多少p大和隔壁的毕业生都把灵*出卖给了魔*。
而那个撒旦的名字就叫“金钱”。
当然隔壁喜欢脱衣舞女多一些。
不过你要是真以为中国的投行人士也能时不时摊上这样的好日子就大错特错了。
特别是那些心气高傲，从象牙塔和博雅塔里走出来的08级天之骄子们，因为这年大家都知道了另一个名词--次贷危机。
或者叫金融危机。
投行的天堂和发源地华尔街几乎一夜坍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bj，那就不用说了。
在吴灵犀刚毕业，心存念想，以为那就是投行生活——高端金领人士的时候，那有趣而残忍的生活正等着他。
等他真正进入投行，满怀期待地踏上第一次出差之旅，到了目的地，一个比他家乡还小的东部沿海五线城市的时候，一切梦终于到了醒十分。
吴灵犀装做漫不经心地问企业来接他的司机说：＂我们住什么酒店呀？＂
司机是个本地人，用浓重的口音快速而爽快地回答道：＂卢浮宫！就在塞纳河上，风景好的很！＂
还好南方的方言都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性，吴灵犀听了个似是而非，不过却越听越糊涂。
他心里嘀咕，自己真的没上错法航的飞机到法国了吧???这卢浮宫是个啥星级的酒店呢？???
你要说没期待，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谁刚工作的时候，不期盼着自己的公司是个牛逼轰轰，天雷滚滚的公司呢。
一拿出名片来，那title能像彩虹一样晃瞎周围的一堆钛合金狗眼。
不过等到了地方，那个被污水染的五颜六色的叫做＂塞纳＂的臭水沟，一个企业自己开发的房地产项目门口摆放的用石膏一比一比例仿制的卢浮宫广场，还有那些对蚊香免疫的变种*蚊子终于轻易地把吴灵犀拽到了现实中。
他以为他承受能力够强了，他以为这样的梦想和现实的落差他能泰然处之，可是当那天洗澡的时候水龙头里不知含什么重金属的水让他浑身搔痒的时候，他从窗户的缝隙发现，这宏伟的＂卢浮宫＂竟然用中文立着大大的牌子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其实他鄙视和憎恨的家乡也并没有那么差。
甚至bj也没有那么差。
这整个国家都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搭建在虚拟和自大上的空中楼阁。
所以，他作为这个笑话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也就没那么可笑了。
只可惜，他那个青花瓷般的投行金领梦直接被打得粉碎。
第二节红豆
命运其实一点都不残忍。
残忍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比如夏西和秦冉在所谓残酷的高三之后，其实依旧是同学。
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每天白天在一个教室，甚至晚上，宿舍楼也不过百米的距离，如果夏西愿意，把他偷窥别的女生楼的望远镜转个方向，就能看到窗口的秦冉了。
可是他却连秦冉的手都不曾摸一下。
这几乎是秦冉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却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局。
咫尺天涯，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伤感的呢？
???
所以千万不要咒骂命运，因为你怨恨的，其实只是那个曾经的自己。
无能的自己。
p大就像一个漩涡，把这些天南海北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集中到bj这个城市，用包容，知识，诱惑，金钱，肉欲把他们身上的泥藻和浮华洗净，让每个人都能真实地进入这个虚假的社会。
这不是最好的方式，它也不是最好的老师，但无疑，用四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告诉那些悸动的骚年们什么是最真实的自己并让他们接受那个自己，这就是那最仁慈的p大精神了。
傲慢，嫉妒，暴怒，怠惰，贪婪，暴食，淫欲，这号称deadly的七宗罪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美国，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了信仰。
而且，我们总归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
不论好的自己还是坏的自己。
于是秦冉就那样看着夏西在花丛里穿梭，在各种协会里轮滑、吉他或者山鹰，在未名湖畔牵过一个又一个妹纸的小手，然后在＂gogogofireinthehole＂和＂呀灭蝶＂的伴奏中靠着鼠标和卫生纸度日。
他忘了自己，也忘了她。
偶尔在校园里遇见，当秦冉看着夏西愈发苍白的皮肤和浓重的黑眼圈心疼地责怪他的时候，夏西不再和她开*色下流的玩笑，而是像个陌生人一样，礼貌而腼腆地笑着。
＂下次一定注意，谢谢关心啊???＂
他总是说。
可是谁都知道，这辈子哪还有下次，下辈子的下次吧。
秦冉现在才明白，有时候被调戏，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已经晚了。
秦冉忽然想到，人生中所有的伤痛，终有一天会像一张记载着故事的书页，翻过去便不再翻回来了，不管那场记忆曾经多么得痛彻心扉。
所以她悲哀地发现，夏西和自己之间那点自己原以为可能存在的情分，也随着那场淡去的记忆渐渐消散了。
吴灵犀看着万花筒城外的灯火通明和车水马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生活就像跷跷板，需要的就是一种平衡。在我和特鲁珀还是投资银行家的日子，就仿佛跷跷板的一头站着一个又胖又贪婪的家伙，另一头是一个快乐的小精灵。你根本看不清那个家伙怎样移动，所以怎么能达到平衡呢？”
他坚持了下来，并成为了很多人眼里的成功人士。
年薪百万，在bj二环内的万花筒城拥有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和老刘结婚。
然而他知道，他失去了什么，才得到什么。
等价交换，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公平的城市。
所以有些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投行工作带给他的身心折磨和对生活美好追求的丧失。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经历过投行洗礼的人积累了或多或少的财富，然后或走或留，但无一例外，觉得身心俱疲。
吴灵犀习惯了苦中作乐，习惯了熬夜加班却不考虑什么加班费，他学会了有时拼命有时偷懒，学会了一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后一醉方休然后精神饱满的奔赴下一个项目。
吴灵犀一度忘记了那些让生活丰富精彩的旅行和朋友聚会，忘记了周末宅在家中的简单快乐，忘记了为什么买房子，忘记了为什么留在这个城市。
甚至忘记了，老刘。
也许直到他终于离开投行回归人间，这一切才会停下来。
或者就这样一直在路上疾走，停不下来。
但至少现在，他看不到解脱的迹象。
工作就像是鸦片，让他欲罢不能。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他停不下来。
除了无法舍弃这*药带来的巨大物质，金钱和名誉上的满足的膨胀感之外，吴灵犀更害怕空虚。
他不知道如果不做投行，他还能做什么。
所以他只能继续下去，透支着身体，透支着感情。
吴灵犀没有和任何人诉说过心里的苦闷，包括老刘。
不和她说，最初纯粹是因为爱。
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的事情烦心，吴灵犀还是比较传统的，观念里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只能把在社会上碰撞的伤痕和苦涩都混着胆汁含在嘴里。
当然，到了后来，纯粹就是因为懒得开口了。
开口了就是无休止的争吵，甚至让他开始觉得工作开始变成他的避风港了。
这就是婚姻的残酷之处。
marriage，意味着在爱情的荷尔蒙耗尽之后，你依旧无法离开，用回忆去修饰美好，你只能而且必须看着所有你喜欢的、你爱的，在你面前一点点变老，枯萎，消逝。
看着八块腹肌变成大肚腩，看着坚挺豪乳坚决地下垂拉长。
你从见到它的第一天起就知道终有一天失去它，这是怎样一种痛苦。
需要多么强韧而冷酷的心，才能承受。
所以，你只能选择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
而不和朋友们交流，则是怕他们说自己无病呻吟。
装逼。
*红星走了过来，递上一支七星皇，给吴灵犀点上。
两个刚才在*桌上输钱的男人沉默的吞云吐雾起来，和着bj那充满雾霾的空气，格外和谐。
只是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心事，烦恼和苦衷。
＂吴哥???房子不错啊???＂
*红星由衷的赞叹着。
不是因为房子本身，而是因为有房的状态。
今天是吴灵犀搬家之后组织的聚会，大家来给他和老刘庆祝乔迁之喜，德州扑克不过是助兴节目。
＂咳，就那样吧???*总想买个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吴灵犀深吸了一口，把烟彻底吞入肺中。
七星皇一点都不呛，有一股醉人的纯和奶香的味道，把他疲惫的精神拽入了麻木的愉悦中。
＂唉，屌丝啊???＂
*红星长叹一声。
对每一个坚持梦想的人，bj都不是柔软的存在。
唯一适用的名言或许就是那句十字*在东征的时候安慰将死之人的名句：
whatdoesnotdestroyme，makesmestronger.
＂至少，＂，*红星走到吴灵犀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买了房子，结了婚，就少了很多焦虑啊???＂
＂嗯，也是???不过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和有没有房子的焦虑比起来，你需要担心的东西太多了???比如，感情???＂
吴灵犀把手里的烟扔在刚装修好的光洁的大理石上，狠狠地踩灭。
*红星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沉默地回到了牌桌上。
不过他心里想，那也比我强啊???好歹，你还有感情去焦虑???
第三节刹那之梦
虽然自从父亲那个电话之后*红星在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父母并加强了关心和惦记，不过就仅此而已了。
他数学很好，高数和计量几乎都是满分。
但有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红星却从未算明白过。
即便他的父母可以长命百岁，即便他以后的每年都可以回家两次，对于年过半百的他们来说，再见他的次数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次。
而且*红星知道，这里面没有一个分母会变大，它们只会变得更小，意味着结果只会越来越残酷。
可他只能把那残忍的数字模糊化，然后告诉自己时间还很长。
长得父母还年轻，还健康，还没有思念。
因为他从未想过离开bj，回到自己的家乡或者父母身边去。
他怎么能离开这个求学7年工作3年已然生活了人生三分之一的城市呢？
爱恨缠绕，记忆吸附，如蛆附骨的刻骨铭心。
不过，他才是那纠缠的蛆，幻想着成熟后飞翔的翅膀。
哪怕是苍蝇。
*红星并不是那些肤浅的单纯的爱所谓面子的人，所以流言蜚语永远不是他关心的。
他从不骗人，除了他自己。
所以那些圆不了当初说的谎言的唯一受害者只是他自己。
如果这儿，bj，不是他的城，那么他的青春，他的梦想，她去哪儿了呢???
*红星其实知道，他什么都明白。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没有什么留不下的城市，也没有什么回不去的故乡。
问题唯一的答案在于自己的心。
能去的，和想去的，到底在不在同一个地方。
那是灵*的安息之地，那是欲望的满足之地，那是能把心拿出来串烧的荒蛮情场。
所以没有留不下的青春，没有回不去的过往。
让他痛苦的，让他思念的，永远只是被现实冰冷的梦想。
和那个姑娘。
*红星下决心离开c行，也基本是基于上述原因。
那个工作说不上多么低微或者卑贱，报酬虽然比不上吴灵犀，可依旧比bj城里超过90%的同年代的人要体面得多。
虽然很辛苦，但郝主任也算个善解人意的领导，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当*红星提出辞职的时候，郝主任用疲惫而失望的声音问他为什么的时候，*红星也突然哑然失声了。
是啊，为什么呢？
已经熬了这几年的时间，熬过了这最艰苦的岁月。
只要再坚持一阵，等从junior升到了senior，一切就都会不同了。
他就再也不用象现在这样苦逼地加班，而是和现在团队里的老同志一样，悠然自得地饮茶读报，指点江山，充分享受国有股份制企业在制度上的优越性。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这是多少人挤破头去争抢的位置啊。
但是*红星不甘心。
他的心底坚信自己的capacity是beyondC行办公室的职位的。
这方寸的文字之间，这一眼望到头的职涯规划，这人与人之间虚假而伪善的面具关系，甚至那被介绍相亲的对象，一切的一切都让*红星觉得不甘心。
从高考开始，挤破头地从那个小地方考到bj的p大，其中的辛苦只有*红星自己清楚。
即使把整个广西那年的雨水加起来，恐怕都擦不去高三的*红星流下的泪水，汗水，和淫水。
然后是在p大禁欲苦行僧一般的六年，从本科到研究生，从萨穆尔森到伍得里齐，从武藤兰到苍井空，他始终告诉自己，这一切付出都是会有结果的。
他，*红星终究会在这座城市出人头地的。
不论代价是什么。
离开c行的时候，郝主任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轻轻地抱了抱他，然后慢慢地说：＂红星啊???以后要是想回来了，和我说一声，c行永远都给你留着一个位置???＂
*红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郝主任的肺腑之言，还是只是客套话；可是在拥抱郝主任的时候，*红星发现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两鬓几乎都已然斑白了。
anyway，至少离开了那个女孩，也算是从工作到生活全部都重新开始了。
如果注定无缘，那么就这样离开吧，等到达彼岸，至少我们知道曾并肩走过。
秦冉挽着瓦格纳的手臂，看起来惬意而愉悦。
瓦格纳长得一表人材，看起来斯文高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配上金丝眼镜，几乎就符合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了。
她喜欢干净而白皙的男子，还要有那种所谓的若有若无的爱情的感觉，所以从大学毕业一直到德国回来，寻寻觅觅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所谓的真命天子。
或者说夏西的赝品。
直到碰到瓦格纳。
秦冉的心真的在第一次和瓦格纳相亲的时候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轻微却清晰。
秦冉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随着那个叫做夏西的男孩一起走了，此刻它又回来了，这让她对瓦格纳格外用心。
不过秦冉不知道的是，其实爱情，或者她以为的爱情也并不是那么虚无的。
它是有味道的。
因为碰巧瓦格纳用的是和夏西一样的香水。
bubbery，她深埋心底却永生难忘的气味。
bj的夏夜有着这座城市少有的温柔，微醺的风拂过男男女女的面庞，撩起他们的裤链，裙子，和欲望。
秦冉穿着百褶裙和无袖上装，露出如藕节一般的小臂和修长的大腿，和修长瘦削的瓦格纳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形象。
＂好啦，瓦先生，谢谢你送我，我到家啦，你也早点回去吧???＂
秦冉松开瓦格纳地手，轻轻晃着脑袋，显然对这一天很满意。
瓦格纳轻轻地推了推眼镜，礼貌地回答道：＂秦小姐，你太见外了???咱们的关系都确定这么久了，送女朋友回家，不是天经地义地事情么???那我也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我爱你，宝贝。＂
说完，瓦格纳用笑不露齿地微笑礼貌地告别，似乎对这个理应充满下半场的夜晚的戛然而止一点都不在意。
就像，他是真的爱秦冉一样。
而不是爱操她。
这也是秦冉对他格外满意的原因。
房间里灯光昏暗，床上一片狼藉。
那一对男女还在激战着，汗水涔涔的肉击声音不绝于耳。
男人的眼镜和女人的内裤都被随意地仍在地上，很有学术界的味道。
男人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和上瘾而紧绷着，青筋暴起，显得格外狂野。
他抱着怀里那个肉肉的女生，站在弹簧床上猛烈地跳跃着，让女人的阴道狠狠地吞下自己全部的阴茎。
而那个女人早已在如此刚猛地进攻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几乎爽快地昏厥过去。
＂啊???啊???我不行了???不行了???威廉???＂
＂tracy！操???给老子tmd地忍住???我，我马上就射了！???＂
那个被叫做威廉的瓦格纳咬着后牙槽从喉咙的深处低吼着。
＂冉啊，跟你说，他又来找我了???还是那么狂野，那么爽???我现在腿都是软的呢???＂
电话里的tracy吃吃地笑着，显然对刚才的大战很是满意。
＂行啦，你知道我的原则的，就别尝试动摇了???再说，说不定，结婚以后，我们家那位的能力也很强哦???不跟你扯了，既然累了就早点睡吧。＂
穿着白色睡裙的秦冉无奈地笑了笑，对自己这个生性开放的闺蜜显得无可奈何。
她们感情很好，已经做了十几年朋友，所以彼此之间有什么小秘密都乐于分享。
23：30。
秦冉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地想法。
每次瓦格纳先生送她回家以后大约二小时，tracy那位男友都会狠狠操她呢???
他们不是双胞胎吧???
秦冉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逗笑了，然后阖上了桌上看了一半的＂69分钟提升夫妻关系＂，拿起手机，给瓦格纳发了条短信：＂亲爱的，我睡了，晚安。＂
＂晚安，宝贝，我爱你。＂
瓦格纳很快就回复了她。
第四节被指定的世界
如果让夏西在古典音乐和女人里选择一样，他想他也许会选择古典音乐。
不是性取向的问题，而是稀缺性和持续长度的问题。
世界上有的是女人，夏西身边也不缺少女人，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再找一个就好，没必要非得要死要活地挂在一棵树上。
这就是他的生活态度。
而古典音乐就不同了，一共就那么多首，听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夏西偶尔也会想起秦冉，不过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记忆，一位普通的老友和一段深埋心底最隐秘的部分的一个遗憾。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痛。
他听到她恋爱，失恋，过得很好，或者不好，然后在同学会上或者bj某个转角的小店，淡淡地礼节性的微笑或者装作惊喜的大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漫长的岁月，这绵深的感情最后就化作这客套到生疏的模式化关系，夏西不知道更伤心的究竟是秦冉。
还是自己。
不过还好，他发现这个社会上的关系大都会变得如此疏远，朋友，恋人，夫妻，他们最终都会把自己的锁闭起来。
直到把自己也锁起来，世界就安静了。
所以你明白这城市里为什么那么多行尸走肉了把。
我们其实希望的不是离开自己的人过得很好。
而是过得不好。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
而不是只是大脑里一个多余的记忆节点。
需要过得很好的是我们自己。
至于他的工作，则是和他的女人一样，来来回回换了一茬又一茬。
有时候，他甚至连变更的理由都不记得了。
作为bj土著，这就是夏西最显著的优势。
生活对他和他们没那么残酷。
只要他够不负责任，他可以轻易地抛下一切负担和痛苦。
因为他有家，有父母，有朋友，有一个避难所和一笔不小的财富。
毕竟bj的房价不仅仅是看看的，有人买，自然有人卖。
以至于裸辞，裸聊，裸奔，裸婚，这些对于夏西来说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康耐尔是夏西在某次考研申论交了白卷之后一秒钟内做的决定。
当然，上一个决定也不过是在研究生报名截止前一小时他灵机一动的idea。
既然对这个国家的*治体系和未来前景是非常之不看好，又无力改变它未来的进程，那么躲避自然是最优选择咯。
夏西对自己说。
离开考场之后，夏西迅速给主管发了四个字：＂我辞职了。＂
然后跑到海图买了一套托福考题，最后给韩笑打了个＂和我一起去美国读书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爽快地说：＂好啊！＂???
两个男人兴奋地憧憬起美国的美好生活来，仿佛大四还没结束，仿佛象牙塔的光芒还笼罩在他们身上。
所以说，善变加上执行力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破坏力啊。
不过总体来说，夏西对康奈尔这次决定还是很满意的。
现在想起来，在应用文理学院读书那几年，只剩下忙忙碌碌的忙忙碌碌。
考学、中期考核、准备试验数据、发表论文、答辩，最抓狂的功课都被安排在第一年。
就这样，30年最好的时光和最好的时光中的最好的天气，都留给了康奈尔的教室和图书馆自习室里右手边靠窗的位子。
这件事像失败的初恋一样叫夏西耿耿于怀。
以至于毕业之后,他决定把下半生时间都用来过成青春叛逆期，再不想循规蹈矩，只想好好操妹子。
那时候他学的是实证经济学技术理论。
白天上课、读计量报告、读各种论著，晚上七点赶去听音乐会。
有时候，傍晚站在宿舍的窗口，听坎切利或阿沃?帕特；有时候，深夜躺在地板上，听坂本龙一。
那通常是一天中有点实质性内容的时刻。
音乐似乎可以改变些什么。
它将你抛出了时空隧道。
在那个纯洁时分，天空与海洋尚未成形，混沌之梦的预感多么迷人。
一切可能，一切重生。
那些艰深的所谓作曲技术理论，高级复调、远关系转调，又能说明什么？
它们与音乐本身无关。
作为一个搞经济学理论出身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夏西总是想把音乐家的想法解释清楚。
到后来发现，音乐中最美妙的部分，正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火焰。
于是他明白了为什么莫扎特从不谈论他的音乐。
明白了苦逼的马勒为什么能谱出如此牛逼的乐谱。
对九零后学妹说“欣赏古典音乐”，初听起来挺酷挺新鲜的，像一句口号。
口号喊多了叫人怀疑，它好像成了另一种装——“以不装逼的形式装逼”。
虽然sunny是个日本人，除了因为在p大上的本科所以中文不错以外，其实对中国文化并没有显著的了解，甚至都没有夏西对日本情色文化了解的程度深，但为此他仍然经常自我检讨。
人过了青春期，希望他人尊重自己的时候，才懂得礼仪。
当你在浩瀚文献中彷徨，步入漫长历史，走进一段又一段音乐家们为理想战斗的艰辛人生，此时聆听古老的音乐，确实是轻松不起来，偶尔会走神。
夏西想起父亲求学的年代，想起自己20年的求学道路。
我的理想丢失在哪里？
我是不是应该干点儿更有价值的事？
但更有价值的事是什么呢？
他想，在这十年中，他更了解古典音乐了，而不是高中是就详细研究过的女性生殖器构造。
在光怪陆离浑水摸鱼的现当代音乐中，我们最后发现，经得起推敲的创新最终都是来自传统。
勋伯格的序列主义是20世纪一面颠覆传统的旗帜，究其本质，是推翻传统和声原理之后，借力文艺复兴与巴洛克时代的古老技法；以一曲《春之祭》惊世骇俗的斯特拉文斯基，在写作岁月中一步一步回溯过去，回到古典时期、回到巴赫、巴赫之前……；夏西跟随大师足迹，一点点补课，补那时为追新音乐节而翘掉的音乐史课。从现代回归传统，从传统再次领会当代。学习古典音乐，不正是最有价值的事么？
一如他现在最喜欢的姿势又变回了他大学时最鄙视的传教士式。
夏西想。
它是一份高贵而谦卑的技艺，质地精良、精工细作，极讲究，经日积月累与反复融合改进，沉淀出一系列至臻完美的规范；它是一份秉持贵族精神的情感，低调清雅，清高的随意，不懈追求美与真理，不肯溶于浮华时代；而它又是真实人性的，不曾被苦难或荒诞的命运磨去棱角与血性。
当他过了青春年华，终于了解音乐之于我人生的意义，它变得越来越神圣，也越来越平凡。
十年之后，夏西低头看看自己，仍旧是戴着避孕套在听古典音乐，于是他再次确认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杜蕾斯换成了冈本而已。
虽然吴灵犀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大踏步地迈向高帅富的行列，不过骨子里，他还是有一种屌丝情结。
小地方来的人都这样。
一个小城镇的人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工作，会有很多看不惯和不适应的地方。
比如bj。
你会受本地人的排挤、融不到老员工的圈子、囊中羞涩无法和其他人一样去购物…
如果你在这座城市上学，那么会好一点，有那么一阵的缓冲区。
但有一天你还是会遇到会有人白你一眼儿，骂你一句：土鳖。
太多太多的困难会让你觉得周围的人太势力了，太冷漠了。
这城市里仿佛充斥着浮华和虚荣，你甚至会厌恶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是，吴灵犀无法逃避。
和*红星一样，对吴灵犀来说，这里虽然看不到希望，可回到家乡小城镇没有背景就意味着绝望。
坚持，学着身边的人的生活方式，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努力融入到各种圈子里，考各种证书加在名片的前面，cfa，cpa，保代。
仿佛title就是你在bj最好的狼牙棒，再屌的本地鸟，只要你的狼牙棒够粗够大，总能堵住他的肛门。
如果说racist是美国的立国基石，那么阶级斗争就是中国的。
最好再学几句正宗的北京话“您呐”、“你丫的”、“你大爷”、＂傻逼＂，慢慢地也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了，再过三五年，看着刚来的毕业生，你脸上会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但是心里会嘀咕一句：怎么这人这么土鳖啊！
恭喜你，你变成了你当初讨厌的那个人了。
在城市里，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接受着改造，沉默寡言的人变得侃侃而谈；节衣缩食的人变得挥金如土；诚实守信的人变得背信弃义……
残酷的竞争，稀少的资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个人不得不被改造得物质又现实，这是城市生活的基本法则。
吴灵犀现在说傻逼的腔调和频率比本地人更标准和频繁。
当然，没有老刘标准和频繁。
＂啪＂
幸亏吴灵犀躲的及时，才避开了那狠狠地朝他头砸来的物体。
他的诺基亚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它狠狠地砸在楼道的墙壁上，发出夸张的声响。
＂滚！傻???＂
吴灵犀在那逼字出声之前及时关上了门，然后靠在门大口喘着气，显然还心有余悸。
人们都说岁月会改变一切，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刘的确改变了，不过是变得越来越暴躁。
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切，有什么了不起。
吴灵犀心想。
收了我的工资卡，信用卡，准贷记卡老子照样能活。
他蹲下去从鞋里摸出了＂体积小，额度大＂的民生异型信用卡，然后捡起了诺基亚。
果然没坏，于是吴灵犀哼着小曲按下了电话簿里显示为＂＂的号码。
毕竟，他关于那个风尘女子花朵的记忆，并不全部都是梦。
看，男人做每件事情都是有理由的吧???
电话很快通了。
吴灵犀也突然明白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
其实不是。
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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