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与《法制与社会发展》年第6期。感谢作者授权。注释从略,引用请参照原文。
文
姚远
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
三、马克思建筑隐喻的思想渊源
可资利用的隐喻似乎蔚为大观,为何马克思青睐建筑隐喻?对该问题的回答不能不涉及思想史上各种先例的考察。需要预先交代的是,本部分在探究马克思建筑隐喻的灵感来源时,仅限于他的“强建筑隐喻”的表述。胡为雄教授认为,马克思以“上层建筑”一词表征的建筑隐喻,“只是受那时*治经济学家的影响,受那时大的语言环境的影响”。他认为,有三处马克思摘录的文献可为佐证:伦敦*府机关刊物《经济学家》上的评论、威廉·配第的年版《赋税论》、约克郡的银行家威?利瑟姆的年版《关于通货问题的书信》。笔者以下拟对胡为雄的论断进行补充。当然,鉴于马克思天文数字般的阅读量,此类渊源归纳不可能做到完备,但求举出有代表性的例证。
//(一)法国渊源
建筑隐喻在马克思所熟悉的法国思想脉络中有迹可循,对于成长于莱茵地区、深受法国文化熏陶的马克思来说,这显得顺理成章。在这方面,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显然不可绕开,它是马克思写作《克罗伊茨纳赫笔记》时重点摘录的文本,且对其构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产生明显影响。卢梭在该书中这样写道:“建筑师在修建一座大厦之前,要勘测和探查一下此地的土质,看它是否能承载大厦的重量,同样,明智的立法者也不先从制定良好的法律本身入手,而要先研究他要为之立法的人民是否能接受他制定的法律。”卢梭用建筑隐喻来形容作为*治体命脉之所系的立法和立法权。有鉴于此,建筑隐喻显然是卢梭著作的一种核心隐喻。
在法国思想之内,不能不提及位列空想社会主义三大家之首的圣西门。马克思在《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笔记本III里直接引用过他的《实业家问答》,在年3月拟定的《〈外国杰出的社会主义者文丛〉计划》中明确要求翻译出版圣西门的著作。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批判“‘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历史编纂学”时也曾大量援引和对照圣西门的观点。甚至到了撰写《资本论》第三卷时,马克思还不忘讨论圣西门的贡献和局限,足见他对圣西门的学说抱有终生的兴趣。圣西门曾在《加强实业的*治力量和增加法国的财富的制宪措施》(年)中指出:“当然,议会*府的形式比其他一切*府都好得多,但这仅仅是一种形式,而所有制的制宪工作才是基本。因此,这项制宪工作才是社会大厦的基石。”他在《实业家问答》(—年)中认为:“授权最卓越的实业家总揽全民族的金融大权的行动,正是建设性行动,亦即是可以采取的最重要的*治措施。这项措施将是整个新社会大厦的基础,将使革命彻底完成和使民族摆脱一切新的动荡。”“实业界的主要领导人只要团结无间,采取适当的措施,就足以建立起实业制度,使社会放弃我们祖先居住过的封建大厦的废墟。”圣西门不仅用建筑隐喻描绘人类的社会生活方式,还用它来形容科学理论体系。在《十九世纪科学著作导论》(—年)中,他曾在“科学是建筑”这一核心隐喻的基础上,进而采用“科学要素是建筑材料”这一派生隐喻,指出:“以拿破仑为首的法国学者,应当在他的指挥下建造起一座空前绝后的雄伟庄严和富丽堂皇的科学大厦”。为达成此一目标,“必须拆除笛卡儿建立起的大厦,但要精心保存起他使用过的建筑材料;除了拆下来的材料外,还必须添加新的材料;必须致力于新事实的发现,等到材料备齐再重建这座大厦。总之,必须停止先天地观察事物,而是要后天地观察事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圣西门曾在这一类比的范围内,明确使用了“上部构造”(即上层建筑)这个术语:“我把旧体系比做一座大厦,它的高耸的上部构造正像教堂的钟楼。物理学家已在开始拆除钟楼。但在十八世纪五十年代,旧体系的整个下部构造仍然完整无缺。这里面住着群众,僧侣阶级也下降到这一部分,并继续在这里统治着人民大众。”圣西门的这一整套修辞手法非常值得留意,而且其具体所指对我们理解历史唯物主义极有助益。
对马克思颇有教益的法国社会主义者德萨米,亦值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