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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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28 20:45:00

康子兴,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副教授,北京大学*治学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治学理论、古典*治经济学、古典社会理论

亚当·斯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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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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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年,《原富》全书译毕,分两部分于一九○一、一九○二年相继出版。自一八九六年严复提笔译书起,便陆续将译稿寄予吴汝纶校阅,并书信往来,交流思想。因此,吴汝纶应最能理解严复翻译《原富》之苦心。一九○○年,严复请吴汝纶为即将出版的书稿作序。在这篇序言里,吴汝纶阐释了严译的意义,其论述亦能体现出一代学人对民族命运的关切以及时代之精神。

吴汝纶首先强调了财*对国家存亡之重要性,认为“国之庶*,非财不立”。进而论道,就其情势而言,清末之窘局似因西夷入侵而起;但究其实质,则国运之危败乃根源于自身的学术传统。中国士大夫传统讳于言利,其实际行动便有轻视财富之趋向,在法律*策上则呈现为“重农抑商”。其结果便是:“财之出于天地之间,往往弃而不理”;致使“睨其傍者”攘臂而并争。在这样的文化传统和法律传统下,国家给养“取给于隘生之途”,终至“上下交瘁,国非其国,财非其财”。国力之衰竭实由自精神之积弊。所以,在国家显露危败之形的当下,虽欲求变,却又不得“所以变之之方”。

吴汝纶对中国学术精神的批评中包含了这样一层意思:士大夫对“利”与商业的贬抑有违自然之道。财*的“隘生之途”源自士大夫的隘生之学。上天有好生之德,“生”乃自然之理,“隘生”则有悖于自然之道,甚至悖于儒学的总体精神。无论就晚清之危败情势而言,还是就学理的自然基础而言,我们都需要破除“重农抑商之故见”。只有这样,国家和士大夫传统才能焕发新生。“所以变之之方”即是自然之道,便是要“取材之出于天地之间者条而理之,使不遗弃”。这就要在自然的基础上来重新审视传统故习,审视商业和斯密之“计学”。斯密之《原富》所言,正是财货的自然之理。“世之君子傥有取于西国计学家(即经济学家)之言”,则可补后儒之残缺,亦不违圣人之道,而与儒家的根本理想相契合。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序言中,吴汝纶一再强调《原富》为“言利之书”,为“计学”专著,斯密则为“西国计学家”(即西方经济学家)。由此说来,《原富》之所以重要,恰因为它言利劝商,恰因为它可以补中国学术传统和财*治理技术之不足—根深蒂固的重农抑商思想、*策给商业和财富发展带来的阻碍。

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为一部西学名著所作的序言中,吴汝纶却要花费大量笔墨去论证“言利”与儒家本真精神之间的一致,可谓用心良苦。其意图和目的亦因此展露。面对晚清的危败情势,中国学术传统必须革除讳于言利、重农抑商的故习,正视商业对国家兴亡的重要意义。其方式则有两种:“世之君子傥有取于西国计学家之言乎,则亚丹氏(即亚当·斯密)之说俱在;傥有取于中国之旧闻乎,则下走(即吴汝纶自己)所陈,尚几通人财幸焉。”也就是说,要么由中国学术传统消化、吸纳“西国计学”,将斯密的言利之论融入自身的学问中;要么重返儒学最本真的精神实质,重返儒学对自然的理解,从中生长出“计学”一脉。只有在这样的问题意识和思路中,斯密才有其意义。

按照吴汝纶的理解,斯密的意义并不在于他自身及其著作所代表所体现的西学精神(或西方的学术传统),而在于他能提醒我们去重视“计学”及经济事务的重要性,能够提醒我们在危败的困局中不断回归到自身学术的精神内核,使之不断开出新的境界,获得新生。易言之,依照吴汝纶的论述,斯密的意义仅在于他是一位经济学家;《原富》的意义亦仅在于它是一部“言利之书”。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言之,这样的一个角色并不必然要由斯密及《原富》来扮演。在吴氏的理解中,“经济学”是一种工具性的学问,就像轮船与火炮只是防卫国家的工具和器械一般。因此,吴氏的理解有着非常浓烈的晚清“洋务运动”痕迹:“计学”(经济学)不过是轮船火炮一般的西夷长技,可为古老的中国文明所用。于是,对西洋经济学著作的翻译、研究就非常类似于开船*学堂、机械制造局一般的举措。正因为如此,吴汝纶的序言里才能结合两股完全相反的思想运动:一方面是翻译、学习西方的现代学问,这是一个外向的、朝向未来的思想运动;另一方面则是不断地回到自身文明的历史深处,而这则是内向的,朝向远古的思想运动。

在这样的思想脉络中,斯密与《原富》便隐藏到了“计学”的帷幕之后。吴汝纶是晚清名士,曾在曾国藩、李鸿章幕府任事,在儒林中颇有影响,因而颇具代表性。他对《原富》译事之理解完全基于中国自身的学术传统。在这篇序言中,我们能够看到他不断回归传统学养中寻找资源的努力。在这样一种视野下,晚清困局并非外来文明入侵之结果,实乃中华文明自身问题所致。既然如此,那么若要根治现实的困境,则需颐养文明之健康精神,进而革除文明自身的弊疾,使之获得新的活力。无论如何,这一运动的根本基础仍在于中国自身的学术传统和文明精神之中。《原富》的翻译只不过提供了一个契机,为中国的学术传统提供一种外在的刺激,使之正视长久以来遭到忽视,甚至有意抑制的商业学说。

在国家和文化均欲“振励图存”的时刻,《原富》的翻译适逢其时,它代表着中国文明的自省,而非对西方文明的开放性接纳或思考。所以,吴汝纶对西学的开明态度实基于一种内在的保守精神。在吴氏文化保守主义的视野下,《原富》便仅是一部“言利之书”。其重点在于“言利”二字,亦即在于经济学这一财*管理的技艺。亚当·斯密透过这部著作所传递的现代西方文明之精神,对自然及人类事物的哲学思考便被完全忽视了。对吴汝纶而言,《原富》的作者及其所归属的更大的学说体系并不重要。我们甚至可以大胆假设,如果严复翻译的是另一部西方经济学作品,即便是为斯密所激烈批评的重商主义代表作,如托马斯·孟的《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吴氏的这篇序言同样适用。这正是严复在《译斯氏〈计学〉例言》所谓的:“除斯密之《原富》外,若穆勒(约翰·斯图尔特·密尔)、倭克尔(沃克尔)、马夏律(马歇尔)三家之作,皆宜迻译。”因为,对他们当时的问题意识而言,他们所感兴趣的是经济学,以及希望借经济学而实现的国家富强。在这样的问题意识下,《原富》正是作为西方经济学的代表作品才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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